采访作家李之时,小说和电影剧本被冷落,双双为“通俗歌曲”的话题激动。那时内地的流行歌坛还处于初级阶段,模仿港台之风正盛。我也没想到老作家会关注流行歌曲。他非常认真地表示,想做一些通俗歌曲的歌词创作,因为市面上流行的歌词都浅俗直露,缺乏感染力。
感染力怎么理解———“用含蓄优美的语言揭示人们心中最真挚的感情,使听众在最大限度上产生共鸣。”
相信他并非心血来潮,身后书桌里躺着4000多首他亲自抄录的民歌民谣。歌词、民谣、诗歌本为同宗同祖,关注民间创作的作家关注歌词创作自然很正常。
他谈到美国著名歌手金斯博格曾一口气为他演唱20多首乡村歌曲,令他热泪盈眶;谈到在苏联听到和看到的卫国战争时期的爱情歌曲,他甚至热情洋溢地向我背诵着其中的章句。
通俗不等于浅俗;滥情不能替代深情———30岁和60岁的两代人在这一点上找到了共鸣。那时我的采访文章还不能分析得这样深刻,只是泛泛谈到了李的动议,事后却收到李热情的来信,这在我采访过的大作家中是唯一的。
高雅文学与通俗文学之间,似乎一直没有清晰的界限———很高雅的形式可以表现很通俗的内容,比如用诗来表现民间的传说;很通俗的形式也可以表现很深刻的内容,比如一个小品就可以揭出某种人性的弱点或者时代的疮痍。是否可以这样理解:被绝大多数民众所接受和理解的文学艺术作品,都可以划归通俗的范畴。当代西方文坛正是依据这样的理论将历史小说、人物传记等都列为通俗作品的行列,只有那些极具主观意识的,采取很少人能接受或读懂的文学手段的作品,才被称为文学中的“高雅艺术”。用这样的观点来审视我们国家的文学作品,像李的《李双双》《大河东流去》和其他一些农村题材的作品,是否也应该算做“通俗”的一支呢?照此推论,李老师应该是通俗文学鼻祖式人物,对通俗领域的评价,应该是很有资格的。
今天重提这段如豆的往事,是因为15年后的今天,流行歌曲词坛仍不尽如人意,无病呻吟者太多,或貌似超现代派,将不相关的词汇胡乱拼接,令人不知所云;或过于直白,缺乏精练与含蓄,“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这样朴素而动人心魄的词句再少有出现。
可惜,李老师最终没有实现他作词的愿望,而我们的歌词创作在追随商业价值的热浪中也一直没有架好艺术和通俗之间的桥梁。